春节,作为中华民族最为隆重盛大的传统佳节,宛如一根无形却坚韧的丝线,无论游子身处天涯海角,那馥郁醇厚的年味,始终如影随形,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成为心底最温暖的眷恋。
每一座城市都是一部独特的诗篇,在岁月的长河中沉淀出独有的韵味。而陵水,这座南海之滨的璀璨明珠,在新春佳节时分,绽放出别具一格的年味。它是街头巷尾弥漫的烟火气息,是邻里间亲切的寒暄问候,是传统习俗里传承的文化温度。
值此蛇年新春来临之际,陵水融媒体中心携手陵水作家协会,精心策划推出《我们的年味》专栏。在这里,陵水的文学爱好者们将用他们灵动的笔触,书写下对家乡年味的深情眷恋。他们将引领我们走进陵水的大街小巷,触摸那饱含岁月痕迹的建筑,聆听海浪与椰风的吟唱,感受专属于陵水的年味,领略别样的新春气息,将陵水最具烟火气的生活图景,一一展现在读者眼前,让我们在文字的世界里,共同沉醉于这一场关于年味的文化盛宴。
红彤彤的年三十
文/杨云果
在陵水,不像北方那样,过了小年就是年,对于小年我从小到大都是模糊的,只有一年一度的拆家式大扫除,才会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年的临近。而大扫除之后,那红彤彤的年味才真正扑面而来。
十里同乡不同俗,如果说大扫除是迈向新年的第一步,那么廿九晚上鸡笼里阉鸡的扑腾声,以及年三十清晨不锈钢盆和碟碰撞出的喧闹声,就像是新年的钟声,宣告着“年”已经到来。
年三十清晨,太阳才刚爬到椰子叶的尖尖,父亲很早就跪在红木供桌前,右手紧握一对红棕色的杯筊,嘴里念念有词,说罢便将杯筊抛起,杯筊程抛物线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反一正,胜杯,胜过人头不落人后……父亲看着抛出来的杯念着相对应的祷词,直到掷出满意的排列才宣告仪式的结束。
母亲会在红木供桌上铺着一张红色的桌垫,上面印着红色的船体撑着金色的帆,驰骋在金色的海洋上、大大的金元宝托着如意和翡翠珠宝,红灯笼、金色的福字。往日这些在桌垫上随处可见,在此刻全被白斩鸡、猪肉条、饭团、茶水、酒等贡品覆盖,从远处看去餐具与餐具之间露出的缝隙中泛着隐隐约约的红色。
父亲在操办神龛前的事情,母亲在厨房里准备饭菜,我们小孩子吃完饭后要帮助父母贴对联。
父亲会在春节前去商铺买对联、利是、福字贴、香烟、蜡烛等年货,把箱子塞得满满的。小时候的我们总是对每年的对联内容和福字样式充满好奇,每次都迫不及待想要提早打开一探究竟,而父亲总是告诉我们应该保存一份惊喜到三十那天。
我家住在陵水海边的小镇,每年的香炉沙都是直接去接近海边的沙地上取,一般在年三十下午三四点左右父亲便洗好澡,穿上新衣服,去寻找一块干净、没有被人和动物踩过的沙地,跪下来用双手拨开表层的沙子再用双手取沙装到红色塑料袋里。香炉沙需要用干的,细腻的沙子,如果不小心拨太深,沙子是湿的,还得需要重新找一块沙地。
取完沙回来,便开始准备贴对联了。此时向西的太阳挂在树梢上,忽而在树隙跳,忽而坐在枝杈、墙头上,拿了一面铜镜乱照,投到坚硬的铁柱上的金光炸开来,把邻居家门口的红灯笼照得无处可躲,在空中晃呀晃。还投在我们的脸上、身上。我的头发也染得金黄,我顶着金黄的头发在院子中来回穿梭,一会儿搬梯子,一会儿拿浆糊,一会儿找胶带。
先把去年经历过风霜、已经泛白的对联撕下来,装到箱子里,再把期待已久的新对联铺展开。映入眼帘的是金色的毛笔字舒展在红色纸张中,金红色的鲤鱼在对联末端畅游。协调的配色犹如春日里开满山野的群花,令人心胸开阔,感觉轻飘飘的。
偏房要贴的利是和厅门的利是是不一样的,厅门的利是是五张,每张都印有四个字的祝福语,一般是“恭喜发财、一帆风顺、五福临门、丁财两旺、出入平安”等吉祥的词语,样式和对联差不多。而偏房的只有一个“福”字,红色纸张末端是规整的锯齿边,偏房门头只需贴三张即可。父亲每年都会多拾几张印有福字的利是,剩下的利是便是留给我创作的,我把家中的米缸、衣柜、电视、橱柜、灶台……甚至院子中的果树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利是。贴利是时我喜欢用浆糊,粘稠的浆糊均匀涂在利是的背面,贴的时候需要小心地粘贴上去,如果太用力,浆糊就会从利是背面溢出来,物品上、手上都是浆糊。浆糊的味道从木筷转移到红彤彤的利是上,再顺着风蔓延到我的鼻子里。那一刻,我更加确定新年真的要来了。
冬日的暖阳里吹来清凉的风,橘黄的晚霞从细长的椰子叶的缝隙中偷偷洒下金色,落在偏房的利是上。风还在倔强地鼓动着门口的红灯笼。
用过晚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夜空中繁星点点,家家户户亮起长灯。父亲让我打盆热水来,我知道父亲要开始擦洗神龛了。他站在供桌上,将神龛上的蜡烛、香炉、煤油灯等递给我。我用红色的毛巾侵泡在热水里,然后再拧干,递给他。他站在供桌上擦洗神龛,我蹲在供桌旁,将香炉里去年香烧完留下的红棍子以及神龛上替换下来的旧物品扔到放旧对联的箱子里。我也用一条浸满热水的红毛巾擦洗香炉和煤油灯。过程中,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都抱着端正虔诚的姿态去小心擦拭各自的物品。父亲先用两张红色纸对半折整齐,确保红色纸张的背面白色部分没有漏出来后,把红纸铺在神龛上。我将香炉擦拭干净,用双手捧着沙子放入香炉中递给他,他依次将香炉等物品摆放整齐。两个人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在这个过程中因为自己粗心的动作打碎了神龛上的物品,直到父亲从供桌上下来,客厅里才恢复平日嬉闹的氛围。
父母会将装着旧对联、香灰、旧红纸等物品的箱子拿去烧掉,此时的村里街道一片灯火通明,各家各户将屋子里最后的冗余(大扫除后的垃圾)送出去烧掉称为“送穷”,从唐宋就兴起这个风俗了,“万户千门看,无人不送穷”,把陈旧的、污秽的统统烧掉,以求来年续明破暗、清净光明。
母亲将压岁红包给我们之后,父亲便去睡觉了,他需要在三十凌晨十二点之前短暂的补一下觉,因为三十凌晨十二点时父亲需要上香,一直持续到初一早晨,期间神龛上的香火不能断。以前的除夕夜十二点后的鞭炮要比白天的绽放的热烈,烟花也会在空中与之媲美。说到美,我认为两者的美皆有不同之处。烟花似流星划破如墨的夜幕,以热烈奔放的姿态绽放在黑色长河中,将五彩火花变成五谷细洒人间。鞭炮毫无遮掩的绽裂自己,火星四射,纸屑纷飞,带来的那些滚烫的喜悦是直白的,质朴的。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收获更好的收成。
以往浓郁的年味被逐渐成长的岁月冲淡,我们在追寻时代的浪潮时似乎不经意间遗落了传统的热闹和温暖。时间长了,只剩一个符号,指向某个方位或某个具象,或许当新的脚步踏上旧的土地,不同的脚力,不同的思考,有不同的抵达,年味会在归途之路上四面散开来,一切回归时光本初。
陵水融媒体中心与陵水作家协会
联合打造系列专栏
编辑:王海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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